昨天上午7时35分,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专家、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、首届“姑苏文化名家”范伯群先生因病在苏州逝世,享年86岁。惊闻范老逝世的消息,“范门子弟”、苏州大学的领导都前往送范老最后一程。
“范老是中国现代通俗文学研究的拓荒者,苏州大学现当代文学学科的奠基人。道德文章,有口皆碑!”苏州大学党委书记江涌赶至位于杨枝新村的范老家中表示沉痛哀悼。
作为范老的弟子之一,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、作家出版社社长吴义勤认为,范伯群先生以数十年的耕耘拓展了中国现代文学的研究疆域,特别是成功论证了优秀的通俗文学作品与新文学的互补关系,使得“新文学和通俗文学是中国现代文学‘一体两翼’”的“两个翅膀论”日益深入人心。恩“师为通俗文学研究赢得了应有的地位与荣誉,是中国现代文学界‘二代学人’的代表性学者之一,是学术成果丰硕的现代文学史大家。”吴义勤说。
树立典范 为中国现代文学开辟新疆域
虽然当天不接受公开吊唁,但范老家附近已经停满了车辆。仍在悲痛中的范老女儿范紫江对记者说:“父亲住进重症监护室有一段时间了,其间还曾嘱咐我去吃一碗同得兴大肉面,他知道这是我最爱吃的,可没想到父亲就这么走了。”范紫江说着就红了眼眶。
昨天,自发来吊唁的亲朋挚友都聚集在范家楼下,为他的后事奔忙。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汤哲声1978年就读江苏师范学院(现苏州大学)中文系,是范伯群先生的第一届学生。“我本科、硕士和博士都师从范老,从毛头小伙到今天,都离不开他的指导与栽培。”汤哲声说。
在汤教授的心里,恩师范伯群一直是他学术研究上的标杆。20世纪五六十年代起,范伯群与学者曾华鹏相互扶持,合作发表和出版了一系列文学研究论著。“恩师在学术上的敏感性,令他在那个时代找到了文学研究的突破口――鲁迅。”汤哲声说,在那些年里,范伯群与曾华鹏将鲁迅的《呐喊》《彷徨》等25篇小说研究个遍。1986年,他与曾华鹏将合著的数十篇鲁迅作品论整理结集出版成《鲁迅小说新论》。一时间,二人被学术界公认为配合默契的“双打选手”,为中国现代文学作家研究树立了典范。
1978年,范老调入江苏师院,真正进入文学领域研究的快车道,一部部学术著作一经面世便影响非凡,迅速奠定了他在学术界的重要地位。范伯群的另一个得意门生,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刘祥安表示,上世纪80年代以后,恩师范伯群率领苏州大学现代文学教研室的老师和研究生用15年时间,完成了国家社科重点项目《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史》研究,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开辟了全新的领域,改写了中国现代文学史,并且培养了一支在全国有影响力的通俗文学研究队伍。
范伯群的研究不仅给“鸳鸯蝴蝶派”正了名,还为其戴上了“市民大众文学”的桂冠。范老认为,中国的现代知识精英文学与市民大众通俗文学不是对立而是互补的,曾被称为“鸳鸯蝴蝶派”的通俗文学流派不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中的“逆流”,也不是现代文学史中的“陪客”与“附庸”,而是中国现代文学中的有机组成部分,它与知识精英文学组成了现代文学的雅俗两翼,两者缺一不可。
严谨治学 80多岁跑图书馆查资料
与范伯群先生学术成果同样令人敬佩的是他严谨细致的治学精神。令汤哲声印象最为深刻的是,范老学术研究特别注重史料挖掘。“在我与老师相识的三十年里,他一直在向我强调这一点,且身体力行。”汤哲声清晰地记得,上世纪90年代中期,他与恩师需要完成42位中国现代作家评传,为了挖掘到第一手资料,他与当时60多岁的范伯群一起前往北京图书馆查资料。当时北京正值隆冬,两人住在每天6元的地下室里。“做项目、写书编书,即使到了80多岁,老师都是亲力亲为,从不懈怠。”汤哲声说。
来自扬州大学文学院的黄诚是刘祥安教授的学生,也是范伯群先生的第三代弟子,2009年以来一直是范老的学术助手。在他的记忆里,范老为学术倾注心血的例子还有很多。即使在退休之后,范老搞起研究来仍然充满精气神。《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史(插图本)》一书需要许多通俗作家的样貌相片,将近一个月,范老午餐只带着面包,全身心泡在上海图书馆里,对当年的旧报纸进行地毯式搜索。“老资料都是以微缩胶卷形式保存,我们年轻人看着都会头晕,何况是一位老年人,其坚毅可想而知!”黄诚说。
黄诚说,范老治学十分严谨,注重用“一手”资料说话。他一直强调如果要研究一个作家,就必须细细研读他的每一篇作品,且要认真做好笔记。“先生特别强调做学问千万不能理论先行,必须‘论从史出’。写论文一定要有创新之处,不能反复炒冷饭,一定要有新材料、新观点或新方法。”黄诚说,甚至在论文的文采上,范老也有很大的讲究,有时为了想开篇的一段文字,他会连续好几夜都睡不着觉。
2007年,《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史(插图本)》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,该著作于2008年入选中国新闻出版总署第二届“三个一百”原创图书出版工程,2013年获第二届思勉原创奖提名奖。该书代表了通俗文学研究的最高水平,在国内外颇具影响力,为通俗文学研究赢得了应有的地位与荣誉。英国剑桥大学出版社、俄国东方出版社都购买了翻译的版权,该书俄文版于2017年3月已由俄国东方出版社出版。目前,英译本尚在翻译之中。
爱才惜才 “范门”桃李满天下
在众多“范门子弟”口中的“大师兄”栾梅健看来,恩师身上最让他感恩怀念的是热心敞亮的人格与惜才爱才的情意。栾梅健是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、博士生导师,中国当代文学创作与研究中心副主任,是范伯群先生的第一届硕士生、博士生。“不论是对我们这些老学生,还是现在的年轻学者,老师不仅将我们领进学术的大门,还不遗余力地给我们创造机会,帮助我们进入学术界的中心。”栾梅健感慨地说。
范老的儿子范霄岗说,父亲在学生身上花的时间多过自己的孩子,特别是在学术上。就在范老临终前几天,还经常念叨着“小钱老师论文做得好,只做行政可惜了。”进入重症监护室里,范老还不忘跟学生说一声“重大项目下来了”。“他那么多同事、朋友和学生都很关心他,可见他平时也很会照顾人。”范紫江说。
2017年,范伯群带领通俗文学研究的第三代弟子,完成了百万余字的《中国现代通俗文学与通俗文化互文研究》一书。该著作既标志着通俗文学研究向纵深领域的拓展与推进,也代表了通俗文学向通俗文化研究延伸的崭新水平。该课题的研究也是范门弟子研究实力的一次集中展示,范伯群先生曾说:“这是苏州大学现代文学学科三代通俗文学研究者的一帧学术合影。只有后继有人,这一门专业学问才能代代相传,兴旺发达。”
对“范门子弟”来说,范伯群先生不仅是他们学术上的引路人,也是价值观人生观的塑造者。范老“身教胜于言教”最令黄诚动情。有一次,黄诚陪同范老到已过世的贾植芳先生家里,看着堆放的书籍中贾老的照片,范老向其三鞠躬,还把钱递到了贾老养女的手中,嘱咐她给老师供些水果。“当时贾老养女的眼泪就下来了,我也深受感动。”黄诚说。
在范老的第三代弟子石娟看来,范老更是一位贴心长辈。在住院的那些日子,范老为了不麻烦别人,睡觉时偷偷吃安定、控制自己的进水量……讲起这些细节,石娟不禁流下眼泪。当被推进重症监护室时,范老还不忘跟弟子说“辛苦你们,麻烦你们了”。“老师表现出来的每个细节,都闪现着他的人格光辉,无一不令我们动容,值得我们学习。”石娟说。
《苏州日报》2017年12月1日 A04版
《姑苏晚报》2017年12月11日 A03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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